在二狗的童年里,它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父親是誰,不記得兄弟姐妹們的樣子。只記得那天還在母親懷里喝奶,突然間周圍變得很吵,人們嚷嚷著,把它身邊的兄弟姐妹們捉起來摸啊,抱啊,……然后二狗就再沒見過它們了。
二狗太慶幸自己長的不好看沒人要了——這樣它能幸運地留在母親,和主人身邊。那段日子真美好啊。主人的手也如此溫暖,像撫摸自己孩子一樣,摸著二狗的小腦袋。那種幸福讓二狗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變成一個強壯的孩子,一輩子保護主人。
它記得的是流浪的第一晚。那一晚特別冷,特別餓,特別累。母親像往常一樣帶著它溜達,卻沒有回家的意思。它走不動了,忍不住問母親,“我們不回家嗎?”母親說,“我們沒有家了。”他問:“為什么?”,母親就不說話了,自顧自往前走。
那一晚。饑餓,冰冷,精疲力竭,三種感覺像三把刀,肢解著它的身體。在二狗的低低的視野里,全是呼嘯的密集的汽車輪胎,尾氣管,人們的腳……那些輪胎太可怕了,好像每一秒都要碾碎自己,那些會動的鞋子嫌棄地踢著它……
二狗嚇得一直閃躲,跑啊,逃啊……它躲在汽車的底盤下面驚恐地喘氣,一個男人突然掄著一根木棍往底盤下面直捅……二狗本能地想咬他,反擊它,可它又不敢——它困惑又痛苦,這是人類嗎?!人類撫摸它的時候這么溫暖,這是人類嗎?!他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二狗餓得走不動,它舔、啃著地上的土,想象著這是狗糧。它太渴了,舔著馬路邊兒的骯臟積水,一抬頭,二狗看見一根水管,太像骨頭了!它一口咬傷去,卻把自己牙根都磕得刺疼。
流浪的日子,就這么開始了。二狗還是沒想通,主人怎么了?人類又怎么了。為什么像避瘟神一樣的避著它,為什么狂笑著卻掄著棍棒打它,他們不知道嗎?我是一個有理想的小狗。我是想要長大了,保護你們的呀!
大半年就這么過去了。那天二狗正頭暈眼花地在路上走著,它突然看見……二狗又驚又喜,本能地叫著朝她跑去。一個自行車向主人沖來的時候,二狗急得不顧一切,跳上前想去阻擋,保護主人——沒想到女主人早已認不出它了,小孩兒也尖叫著閃躲。
父親,那個曾經的男主人,沖上來,一腳把它踢飛——那一腳踢在二狗的鼻子上,它疼得整個頭都裂開了,滾了好遠。二狗躺在輪胎轟隆隆碾過的馬路中間,看著主人走遠了,不知道是血還是眼淚,模糊著二狗的視線……
每天,二狗和母親從一個垃圾桶,流連到另一個垃圾桶。因為太餓,它把一切能咬的東西都吃下去,這樣感覺肚子比較飽。管它是塑料口袋,酸奶盒子,還是瓜子殼,西瓜皮。
有時候母親能翻出驚喜的大餐來——一碗剩下的回鍋肉,有時候是爛蘋果。夜晚來臨,母親就把二狗藏在兩個垃圾桶中間,自己把守在外邊,在二狗的記憶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母親警覺地豎起的尾巴,守護者自己。
天氣越來越冷。二狗盼著什么時候才能有一頓真正的,散發著鮮肉香氣的大餐呢。它不知道,天氣越來越冷的時候,人類有一個節日叫做冬至。
那天,二狗在外面晃蕩了一天,心情還不錯。叼著路上撿到的半個粽子回家,打算給母親吃。回來的時候,二狗眼睜睜看著幾個人操著棍子猛打母親——母親已經被打昏了,奄奄一息,耷拉著,像一只麻布口袋。
人們像拎一袋垃圾一樣把母親甩上了車斗。二狗渾身發抖,顧不上一陣陣腿軟心慌,它只是本能地追。一直追。
可是車開得太快了,它根本追不著。
母親不見了。
后來,再見到母親的時候,是在郊外一個漆黑的發臭的院子里。棍棒像雷聲一樣落在二狗身上,二狗昏過去又醒來,醒來又昏過去。它趴在地上,渾身的骨折令它痛得發不出一絲聲音。只剩下一只眼睛了。二狗努力睜開那一只眼睛,好久之后,它看到母親了。
母親只剩一張皮,軟趴趴地,四仰八叉地,耷拉在一堆剝下的,布滿蒼蠅的狗皮堆上。母親的尾巴,那條曾經永遠警覺地豎起來,把自己守護在身后的尾巴,也是軟塌塌的了。
二狗趴在那兒,對著母親的皮,聞到倉庫后面的廚房里,大鐵鍋煮著肉香。那肉湯的味道像一把鋼針一樣扎著二狗的嗅覺——那是肉。人們在喝酒,吃著狗肉湯,過一個叫冬至的節日。
最后一棒鐵棍落下的時候,二狗睜著半只血紅的眼睛,它嘗到了自己喉管里噴出的一股股血,香甜極了。
這是二狗的一生里——短暫得與童年一樣長的一生里——記得的第三件事。
也是最后一件事。
有些人不懂,為什么這么多人執著著為它們說話?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一群愛人類勝過愛自己的傻孩子!
也因為……總要有人為它們永遠沖在救災第一線而心存感恩,盡管救出來的都并非我的父母親人;總要有人為它們帶盲人找到黑暗中的光明而感恩,盡管我們的家族里并沒有盲人。
也總要有人為它們幫助著這個世界上無數角落里的孤獨癥兒童而感恩,盡管他們不一定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如果親愛的你們并不反對我們,請幫我轉給你的朋友。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是想,多一個人知道它們流浪的有多苦,就會多一個人不傷害他們,亦不遺棄它們!謝謝!!!